昨日秋雨遗留在窗户上的雨珠被太阳照射着。半响，它无力地滑落下去，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在阳光之下，那痕迹越来越细窄，最后消失不见。
窗户内的房间中，两位少女跪坐在地上，紧紧相拥着。她们的脸颊上的泪痕亦如同玻璃窗上的雨痕。流尽眼泪之后，时间便成为了最好的伤药。
雨总会停的，阳光总会出来的。
“我只有不疑酱了，我又只有不疑酱了。”李柏的手抓起周不疑背后的单薄睡衣，睡衣随着手指抓起的动作形成两团漩涡型的褶皱。
被雨水和泥污弄脏的黑红水手服蹭脏了周不疑身上的睡衣，周不疑曾决意要守住三人茶会的那刻美好，守住来之不易的现在。不过现在，这个愿望再度破碎。
什么叫守住“现在”啊？三人茶会的那刻美好叫做回忆，回忆永远是属于“过去”的东西。
地板传来的寒意侵袭着白发少女病弱的身躯，但是此时，她的内心被“失去”所带来的痛苦和悔恨填满。她第一次感觉身体受寒也没有那么疼痛了。
尽管这只是一种痛苦大于另一种痛苦。
千年的悲剧也无法让她习惯“失去”，所以她切切实实地知道“失去”是多么痛苦。现在被这种痛苦折磨地最难受的，是自己怀中的挚爱。
“柏酱，柏酱，我就在这里。”周不疑轻抚着李柏的后背，“我不会消失的，永远也不会消失的。”
李柏不知道自己抱着周不疑哭了多久，怀中那个柔弱的白发少女确实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将自己的懦弱全部袒露出来，将自己的后悔全部诉说。
断断续续，有时又没有逻辑的带着哭腔的话语在房间中飘荡着。周不疑照单全收，也只有她能将李柏的哭诉照单全收。
……
太阳向西落去，房间内少女的呜咽声越来越小。人再怎么悲伤，也是会悲伤到劳累的。
而李柏，她还有没有做完的事情。
她将周不疑抱回客厅的轮椅，又俯下身打开了电视机柜的抽屉。
抽屉中，晏素素曾嘱咐过她的文件袋出现在抽屉显眼的位置。
“不疑酱，素素姐曾经要求我把这个交给你。”褐色的文件袋随着黑发少女略为喑哑的声音递了过去。
周不疑接过文件袋，她绕过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绳圈将袋子打开。袋子中所装的物品不过两本文本。
周不疑抽出那本最大的白色文件册，很显然，文件袋的大小也是按照这个册子所设计的。白色发梢垂在白色封面的册子上，发梢末端处，是几个黑色正体的大字：
公证书。
周不疑对现代社会缺乏常识，她微微抬起头，求助地看向李柏。
李柏自然地将一只手搭在周不疑的头上，她很喜欢轻轻地rua周不疑的白色长发。少女的另一只手则接过周不疑手中的那本公证书，将公证书抖开。映入眼帘的黑字却让平常那对古井无波的黑眸产生了动摇：
遗嘱公证。
那个无时无刻都对着自己笑着的年轻老师，为什么会在芳华正茂的年龄立下这种只有老年人才会办理的公证书？
“这是素素姐给不疑酱的遗嘱公证，不疑酱将继承素素姐的遗产。”内容什么的已经显得无关紧要，李柏迫切地想知道晏素素的另一面，“为什么？为什么素素姐会办理这种东西？”
年轻的晏老师，乐天的素素姐。不管哪个晏素素都没有理由去办理遗嘱公证。
周不疑没有直接回答，她从文件袋中摸出了那个白色封皮的日记本。封面上那红墨水造成的脏乱的指纹印显得有些显眼。
周不疑将日记本递给了李柏，她垂下眼帘，彷佛在为隐瞒一切而道歉。
“看看吧。”
李柏翻开日记本的第一页，页面第一行上的久远日期将她带入了一个陌生的晏素素：
今天是写日记的第一天，这是医生的要求。
今天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想做的。也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医生建议我住院，我懒得反驳所以答应了。
不过我的病友长得很好看。这算是好事情吗？
潦草敷衍的字迹一点也不像自己印象中那个心细的晏老师，字里行间的懈怠感让李柏更无法想象这些文字出自乐观的素素姐的笔下。
“不疑酱，这是？”
“素素姐是精神病人。”周不疑不再迟疑，她决定全盘托出，“而我，就是她日记中的病友。”
“诶？”黑发少女发出轻声的惊叹。
“我是被她拯救的。”周不疑低下头去，她用衣袖捂着口鼻，希望留香于贴身衣物的熏香能让她镇定，“我却不止一次地犯着错。”
“不管是校园那次恐怖袭击也好，还是这次柏酱的事情也好。我一点忙都没能帮上，素素姐那么脆弱，她却站出来做到了她能做的一切。”
“我只是为了继续逃避世界才决定在精神病院作茧自缚，但是素素姐她，她是真正的和病魔抗争的人。”
“是我没能早一点留意到素素姐断药的情况，她却总是这样强撑着。或者说，以前孤身一人的她习惯这样强撑着。”
“都是我的错。”
……
白发少女的自责话语一阵又一阵地冲击着李柏的心灵。餐桌上内还遗留着晏素素的茶杯，只不过现在已经人走茶凉。
当一切都归于冷寂之时，李柏才发现她根本不了解被自己所珍爱的晏素素。
她不自觉地走向周不疑，从轮椅背后抱住了那娇小的身躯。那双黑眸中的病态线条开始杂乱无章地打着结，打着无人能解开的死结。
“我还没有了解不疑酱的一切。”李柏一字一顿地将内心的病态展现出来，“在此之前……”
“在此之前，我永远是你的东西。”周不疑将手搭在李柏抱着自己的手上，接过了李柏的病态话柄。
在千年的悲剧面前，李柏的病态占有欲是那么不值一提。
或者说，周不疑很享受被李柏占有的感觉。
但是这样下去真的好吗？周不疑搭在李柏手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自己和柏酱的感情是双向而又不可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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